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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君玲 美國UWC 畢業年度2021

26 June 2021

就讀於美國UWC的Ginny分享她過去一年半的血淚史:

2020.12.30
現在的我,在德州奧斯丁的朋友家中和另外兩位同學度過寒假。分別來自剛果、奈及利亞、孟加拉和台灣的我們,在歡笑中暢談我們在UWC的倒數第二個學期。
今年八月,奇蹟似地,超過九成的學生都平安地回到學校。我還記得第一天回到宿舍隔離時,我的朋友們笑著從窗外跟我打招呼,一切是這麼地不真實──在全球嚴峻的疫情中,我們終於相聚了。
這個學期有著不小的改變。全校師生都必須戴上口罩、校外行程因為疫情都取消了,在校園中師長不時提醒我們保持社交距離。大家都有點些煩躁,不過校長不斷提醒著,我們是全新墨西哥州唯一全部實體授課的學校,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確保大家能夠安全的在同個校園中學習。
幸好,我的野外領導人訓練課程得以在新墨西哥州北部的蓊鬱山林中進行。在四天的訓練中,我們必須學習在未來帶領一年級學生野營的技能--從各式繩結、搭帳篷、生火煮飯、看地圖找路到急救評估,我的團隊除了每天健行七、八個小時外、也密集為了成為野外領導人做準備。
這個學期,大家都因為活動的減少而十分喪氣,但是一切在疫情下制定的規則並沒有阻擋我們對彼此文化的積極了解和對話。就算課業再繁忙,大家還是會盡量抽空到食堂吃飯,並享受長達兩個小時的高品質對話。在餐桌旁我們常常討論UWC的不完美之處--隱形的微歧視、不夠多元的聲音、部分學生在社群中的低參與度──這些在在提醒著我們,就如同世界上其他的群體,UWC並不完美,但是這裡絕大多數人深信對話的價值、提出好多解決的辦法並付諸行動。
當初我決定在從台灣的高中畢業來到UWC很大一部份的原因是,我相信在這裡我能得到我需要的學術教育。我一直都對經濟學和歷史學非常感興趣,會主動閱讀學術文獻、進行相關研究。但是,台灣體制下的高中課程本身對我的學術能力老實說沒有太大的提升,嚮往未來貢獻於國際學術圈的我因而非常憂心,毅然決定藉由UWC挑戰難度極高的IB課程。
一年半下來,IB的難度超乎想像,但是我學術能力方面的進步更是遠超過預期。
寒假前我們進行了最後一堂的知識論課 (不同於其他科目,知識論是為期兩個學期的課程)。我想起剛開始上知識論課的我,雖然在台灣前段公立高中英文能力傲視群倫,在學生以英語母語者為主的課堂裡還是稍感吃力。我意識到我與身旁同學的差距──當我還在理解老師的提問、努力拼湊想法時,他們已經能串聯多方角度,在縝密的邏輯框架下回應問題並提出反方論點。不只是在知識論課,在有許多討論機會的歷史課中我也有相同的觀察與反思。我曾因而感到十分挫折,明明我對文本的掌握能力高,在課外與同學暢談無阻、不受語言能力限制,我還是十分羨慕於課堂上辯才無礙、言之有道的同學們。但是我沒有因此退縮,我把課前指定文本讀得更詳細、在筆記本上寫下我希望能在課中提出的內容,在課後也積極與朋友討論時事,訓練自己不但能聽懂論點,也做出回應。慢慢地,從原先只能盡力理解同學的發言,我開始能加入對話、甚至提供不同的切入角度來引導討論的方向。
在最後一堂知識論課,我發現自己在老師拋出一個問題後,是前幾個舉手發言的。我發現自己不用再費力逐字跟上同學所言,而是能迅速抓出摘要並做出立即的回應。我發現我終於不必在提出意見前再三琢磨,我的想法是如此自然的包覆於流暢的語句中。課堂結束後,我還有些意猶未盡。
記得當我還是UWC一年級的學生時,身邊的二年級都在警告我們,升上二年級意味著(甚至)更加繁重的課業。在IB的文憑要求中,二年級學生必須要完成4000字的畢業論文 (科目、題目自選) 還有各科目論文 (題目自訂,各科詳細要求不一,例如歷史論文2200字,數學論文則是限制篇幅10頁以上) 。當我成為「傳說中」的二年級時,雖然也經歷好幾個為迫近的論文截止日期煩心的夜晚,IB第二年 (也是最後一年)的課業難關卻也被我一個個硬著頭皮克服了。
細想,是因為在IB的第一年,我還在適應校園中的學術(淺)規則。先前沒有國際學校經驗的我,並不知道如何有效針對IB考試方法準備,不知道「辦公室時間」是得到老師一對一解惑跟指導的大好機會,不知道在真的沒辦法如期完成作業時,可以寫信跟老師解釋,如果情況沒有太誇張而且偶一為之,老師通常都能理解,為你稍微寬容期限。讀IB的第二年,我才能勉強算是從容應付大小考試作業,在課堂進度之外督促自己規劃寫論文的進度。
開始寫科目論文時,我非常焦慮,因為雖然在IB第一年有非常多的學術寫作,但是都是切合課堂所學的短文。這樣自己找主題,擬定大綱,找資料,組織開頭引言、論文主體、研究限制與結尾 (還有完整的學術引注!)的中長篇論文寫作,我可說是毫無經驗。
我的第一篇科目論文是歷史論文(主題是美國歷任央行總裁沃克的政策對貧富差距的影響),在寫的時候我嚴重低估找資料所需的時間,在十個小時、讀了幾十篇第一手文獻後,我驚覺到我甚至才寫下不到一千字。截止時間離我的四天野營加健行只剩幾個小時,我只能焦頭爛額的拼湊出一些文字,接著在凌晨六點匆忙闔上筆電,跑去為健行打包20公斤的登山背包。幸好,這只是論文初稿。幾個禮拜後,老師和我一對一討論論文修改;出乎意料的,他稱讚我的文章大體具備,結尾寫得很好,從引注看的出來資料準備的很齊全,只不過論點的銜接上有些不順暢。接下來老師詳細建議我修改的方向,以及可以如何讓論文更臻完美。(後來最終稿卡關好幾個禮拜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和IB二年級課業拚搏的每一天都是一段真實的血淚史,而這些是UWC光鮮亮麗的生活背後,每個學生的掙扎。(為了寫數學論文拚命在一個禮拜內自學微分、為了健康科學論文翻遍美國人口歷年普查資料......) 但是每個關卡都是扎實的學術訓練,而在巨大的壓力之下我也淺嘗做學問的甘苦,更篤定在求知的道路上精進自我。
功課沒有少做,該玩的一樣也沒有少玩。
2020年九月,我們學校所在的城市下了冬天第一場雪。 (還破了二十年來最早下初雪的紀錄) 當天上課的時候大家都偷偷望著窗外飄雪,一下課朋友們呦喝著要打雪仗,我連忙換上雪靴和防水手套,推開宿舍大們走進零下五度的雪中,看到朋友已經拖著塑膠滑雪板走出來,衝也似的跑到草地上被白雪覆蓋最高的山丘上。我們一遍又一遍的乘著滑雪板,或坐或站疾速滑下,鬆軟新雪上遍布我們狂野的笑聲。我們接著在尖笑中打起了雪仗,在雪堆中追逐嬉戲、失足跌倒又很快站起,丟出一顆顆的雪球。在大雪中,我們玩累了,(也玩冷了)於是大家哆索著、小心翼翼地走在通往城堡 (食堂所在處) 的階梯上。在漫長的隊伍裡等待後 (因為疫情,學生必須保持社交距離取餐),我們在同桌坐下吃飯、聊天,在笑談間一不小心就坐了兩個小時,從自己國家的疫情聊到種族歧視。
這對我來說是個典型的「UWC晚餐」── 我們常常忘記時間、天南地北地聊,在玩笑的背後是我們對周遭的深刻反思。在學校因應疫情制定的規則下,晚餐時間成了寶貴的社交機會,大家課業再忙也會抽空到食堂吃飯。來自不同國家、種族、宗教與文化背景的同學們肆無忌憚的在餐桌前交流的畫面,提醒著我們來到UWC的初衷。
周末來臨。前一晚一群人在房間看電影、過夜,在星期六的早晨一起做份 (快成了晚餐的) 早午餐,吃完後大家各自散去,約好等一下在派對上見。我快速瀏覽這周的功課項目,先看了經濟課的課前指定影片,接著和朋友來到我們最喜歡的校園健行小徑上稍微放鬆。我們回到宿舍,一起趕著文學課作業,不時幫彼此檢查文章。八點一到,我們跑去參加朋友的生日派對,七彩燈光下我們都暫時忘卻了課業和生活上的煩憂。朋友的手作生日蛋糕被端出,大家一陣歡呼,在紛紛送上生日祝福後,我和朋友們鳥獸散,原因不言而喻:科學論文的截止日期快到了。
在這裡,沒有會告訴你什麼時候該讀書、什麼時候該玩。往往同時好幾個截止日期同時迫在眉睫、有好幾個重要的考試要準備,偏偏全世界都決定在這周末辦派對。幸好,身為二年級,我終於知道如何在社交活動中取捨,也學會在不犧牲課業的前提下拓展人際關係。
2020 12.31 11:59
在刺骨寒風中我們在門前看著鄰居放煙火,來自四方的火樹銀花齊下,縱使暗自憂心著大學申請相關事宜,我們還是不由自主地綻開了微笑;在黑夜中絢爛奪目的光彩下,我們祝賀著彼此新年快樂。還有三天我們就必須回到學校迎接在UWC的最後一個學期,在校園中最後的日子,我們也會秉持著UWC的教育精神,認真的學習,認真的玩,讓教育成為促成理性對話與和平的原動力。
可能是 8 個人、大家站著和大家在吃東西的圖像可能是一或多人、大家站著、山、樹和大自然的圖像可能是 8 個人和大家站著的圖像